普绒

冰窟一时爽,一直冰窟一直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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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うたかたのゆめ (中)

    @信息筛子 生日快乐(踩点),以及白情快乐!为什么你们的生日都这么浪漫!
    并不好吃也不白情的生日礼物∠( ᐛ 」∠)_




    罗斯正专注地对付眼前摞成堆的木材,干燥的枝枒被他特地清理到一边用来生火,剩下的用刀修整一下,就能用来串食物,架炉子。

    匕首在罗斯手里能生出花似的,灵活地削去木头上多余的分叉,生成他想要的形状。木屑簌簌落下,仍有些顽固地粘在他手上,少年毫不介意地在裤子上蹭了蹭,也没能全数清理干净。这味道真让人怀念,他嗅了嗅掌中残留的木香,独特的,让人安神的气味。

    也许不止是处理柴火,在野外露营这件事本身就让罗斯感到熟悉。

    森林,森林压倒性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,肌肉不由得放松,连神经都松弛了不少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,混合了树木的香气,菌类的霉味,夜行鸟儿和昆虫的奏鸣也搅拌在其中,鼻腔痒痒的,夜晚的寒意带来细微的刺痛。

    这是数不清的长夜里伴他入眠的味道。

    窝在篝火旁,把厚实的披风裹得紧紧的,就能抵御低温的侵袭。从没有魔兽敢在此时打扰他,它们野性的直觉灵敏,罗斯顶多远远地听闻过他们的吠叫,稍一靠近,它们便变了声线,像怯懦的小狗小猫似的夹起尾巴逃跑了。

    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来着?明明对于罗斯的体感来说并不是很久之前的记忆,此刻他却有些回想不起来了。依稀记得曾被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吓过一跳,比头上的蓝色火焰更惹眼的是阴郁的眼神,其中满是绝望的负面情感,还有冰冷的杀意。

    自然没有正常人敢接近这样的小孩,他也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。但有时,在一个人的夜晚,孤独会突如其来地袭来。这种感情像有实体似的,每次造访都给他带来物理上的疼痛。内心毫无理由地发慌,口鼻被人掩住了一般呼吸不畅,此时他便无法自制地想起父亲和克莱尔,快乐的记忆和痛苦的往事交织在一起,耳边阵阵嗡鸣。他只能在自己的皮肤上抓挠撕扯,留下深深的爪痕,错觉肉体上的痛苦让精神负荷变得轻松许多。

    即使有个魔物在身边也不错啊,他偶尔会这么想,但那些吃过苦头的猛兽当然再不肯接近他。他只能反复地折磨自己,直至疲倦到倒头昏睡过去。

    正当罗斯沉浸在回忆中之时,一阵喧嚷的嘈杂打断了他的思维。树林深处传来三个人靠近的脚步声,冲在最前面的是露基。

    “罗斯,你看我抓了好多好多鱼哦!”潜台词:快夸我快夸我,毫无保留地写在女孩儿的脸上,露基难得忘记了罗斯不喜亲近的个性,颇为兴奋地扑到了同伴身上,手里的网中活蹦乱跳的鱼溅了罗斯一脸的水。

    “……”

    这种时候该如何是好呢?传说中的勇者颇为头大地拧着眉毛思考了半晌,终于还是放下匕首,困惑地在女孩儿头顶拍了两下。

    所幸褒奖的意图有顺利传达到,露基欢喜地跑开了。

    剩下的两个人姗姗来迟,好一会儿身影才从林子中出现。阿鲁巴和无名勇者各打了一大桶水朝这边走来,前者看上去累坏了,两只纤细的胳膊不住发抖,后者肩上还扛着猎来的野味,却走得闲庭若步。

    “我……我走不动了……投降……”明明没剩几步的路程了,阿鲁巴还是不堪重负把水桶咚地一声放到了地上,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起粗气。

    “我来……”无名勇者自然地伸出手正想帮忙,忽然停在半空僵住,他看上去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,最终改变主意,不仅收回援手,还把另一桶水递到了柔弱的新人勇者手上。

    “骗人的吧!”阿鲁巴被突然的负重压得重心一沉,差点把水都打翻在地上。

    “你该多锻炼锻炼。”无名勇者淡然地解释了一句,就迈步走开,见阿鲁巴还苦着一张脸扁着嘴停在原地,补了一句,“别撒娇了。”

    无名勇者好像有时候只对阿鲁巴一个人特别严厉?罗斯忍不住喜闻乐见地想,这算同性相斥吗。发觉阿鲁巴抱着侥幸心理地向他投来可怜视线,他赶紧露骨地撇开头,向不在眼前的既定目标投以冷笑。

    不出所料,禁不住挑衅的勇者捶胸跺脚起来。

     
    阿鲁巴,快点快点,我饿了,露基上前去扯住打水的两人的袖子催促道。无名勇者温言答应,阿鲁巴则还累得有气无力,三人有说有笑,叮叮咚咚地做起炊饭的准备,有时还转过头询问主厨-罗斯的意见。

    “罗斯,来这边呀!”

    他应声走过去,踹开碍手碍脚的同伴,在他的埋怨声里刨出自己的位置。

    果然和那时还是有所不同。从前,十米之内只要有他人在,他的神经永远绷得紧紧的,戒备着,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。现在多了三个吵吵嚷嚷的大孩子要照顾,他竟然感到放松。

    不经意间仰头,只见树冠之上,满天的星星在深蓝的夜幕上闪烁,一道银河划过长空,璀璨的光带让人移不开眼。

   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,迸出火星子。

    原来夜空有这么漂亮吗?以前一次也没注意到过,真浪费。趁没人注意,他低下头,偷偷乐了半天。


     
    分配了每个人的任务以后,吵吵嚷嚷的团体竟然安静了下来。

    不擅长炊事的阿鲁巴和露基和自己手中的食材瞪着眼睛较劲,两个人握刀的姿势让罗斯有些微妙的担心,特别是勇者,如果运气不好,他说不定会削掉自己一根指头。罗斯盘算了一下如果这事真的发生,他可以嘲笑勇者的丑态多长时间,再给他使用治愈魔法的话,不至于留下永久伤害。想完这茬他便放下心来,任由那两小孩胡闹去。

    倒是无名勇者,他心道,这人料理的手法和他说不出的相似,让他忍不住奇怪,但转念想想,做菜谁家不是大同小异呢?想多了罢。

    他全身上下唯有一双手露在袍外,在深黑的衬托下白皙得刺眼。细长的手指握住刀柄,皮肤单薄,绷紧了以后甚至能看到筋脉的淡色,毫无疑问是只好看的手;指腹和手掌上则满是硬茧,甚至有些年代已久仍无法愈合的伤口,毫无疑问是只好战的手。

    罗斯索性停下手里的活,专注地看起无名勇者默默动作。

    他发觉自从上次不明不白的尴尬气氛之后,两人的距离反而拉近了不少。也许是见识过彼此窘迫的一面,便减了一些顾虑,对对方的不满也平添了几分包容。

    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。

    无名勇者注意到他的视线,脖颈部分的衣领微微转动,应该是转过头来回看向他。罗斯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他,想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反应,于是又看到那颗被影子涂黑的头部傻乎乎地侧向一边,大概是歪着头想不明白的动作。

    哎,真傻。

    罗斯叹了一口气,没作解释又回到自己的大厨工作中。被这三个本质性格各异,但本质上都傻乎乎的家伙包围着,他有时竟然能感觉到家的温暖。

    主观臆测对人的判断力的影响很大,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。
    以前那么警惕的怪人,在与他熟识以后,他的异常之处居然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。无名勇者依然特立独行,力量超常,但罗斯和他交谈了,相处了,分享了食物,睡在同一个屋檐下。他知晓了他的秘密,看见了他疲惫的眼睛,认识了他高兴或沮丧的模样,偶尔还会觉得他有点可爱。

    人和人相互结识,即便不愿意,也已经在心里联系成一块儿。已经产生共情了的话,还如何再把他看作回原来那个怪物?无可解。

    因而,后来无名勇者再怎么使用他无法说明的奇异力量,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的勇者小队也学会了习惯——说不定学习去习惯的只有罗斯,另两个孩子更为纯粹,接受得也更快。纵使阿鲁巴总是对一切不合理反复质问“这到底是为什么呢?!”无名勇者一通手脚并用的因为所以就能让他明白其中道理。

    柴火噼啪炸响,温暖惬意的声音使人更容易沉浸在思绪里。直到一粒火星扑到手上,细小的疼痛才烫得罗斯回过神来。

    支架上的食物烤得恰到好处,外皮的色泽与焦香看得人食指大动。他拍开两双毫无餐桌礼仪可言的手,在他们委屈的抱怨声里给晚餐撒上调料,故意吊足了胃口,这才慢条斯理地分配给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睛。

    看到他们被烫得呼呼吹气,仍迫不及待要下嘴的样子,罗斯胃里涌起一股暖流,抚平了些许长久以来盘踞在他身体里的不安和焦虑。


    无名勇者也专心于进食,小心翼翼地对付跟前朴素的食物,像在和什么怪异的生物艰难搏斗。罗斯猜测他自从摆脱进食的限制后,便再也没有试着吃过什么,到现在几乎忘了咀嚼的正确程序。

    到底多漫长的时间会让人遗忘进食的本能?

    黑影的遮挡仍让人看不见任何细节,但周围的人几乎都能感觉到无名勇者的笨拙,先用哪颗牙齿,舌头怎样推搅,他吃得极慢极慢,也许还严肃地回忆着一些人们根本不必思考的问题。

    无所不能的无名勇者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根本移不开眼,勇者小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饭,甚至在心中想再递给他一盘坚果瓜子之类的,让他再挑战十天八个月。

    不过他终于还是吃完了。

    像完成了一场壮举一样,打心底里长舒了一口气,无名勇者无意识地舔去粘上指尖的盐粒。

    这让他看上去又更向人靠近了一步,或许还是较为年轻的年纪。



    “无名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?”阿鲁巴腮帮鼓囊囊的,含混不清地打开话题。

    罗斯几乎敢肯定,这个人只是像询问明天的天气一样随口说说而已,根本没追求什么正经的答案。

    然而无名勇者却正襟危坐地回答了起来。

    看着一团黑影比比划划说不出的滑稽,但本人毫无意识。他掰着指头絮叨着,要救回露基的父母,还要把露基梅德思从克莱尔的躯体里扯出来,他甚至莫名其妙地许诺,要绑一个皮肤黝黑的家伙掼在地上让他们揍一顿……

    一大串惊天动地的事儿从他嘴里倒出,语气平淡得倒好像去趟便利店似的轻松。不知为何罗斯脑中浮现出开启弹珠汽水的瓶盖时的景象,看似拧得很紧,实际上也不过是“啵”的一下。

    两个小孩儿像听真正的天方夜谭似的,非常捧场地哈哈笑起来,一边吃烤肉一边称赞着“你可真会讲故事”——孩子可真残忍。

    但无名勇者不为所动。

    他认真地述说他天马行空的计划,大大小小无微不至,有些连罗斯也无法确定能否可行。

    他的声音和夜色融在一起,和树叶儿间的风一同颤抖,化在柔软的月光中,形成梦一样静谧的韵律。



    野营达人少年捡起最后一块柴,轻轻丢进火堆里,发出燃烧的脆响。

    一旁的少年少女已经依偎着睡成一块儿,看姿势,明早铁定全身酸疼。罗斯在无所谓的猜测里感到幸灾乐祸。

    无名勇者的摇篮曲还在继续,他静静地从旁注视。

    仿佛身边多了个圣诞老人,私心满满那种,不停地从袋子里往外掏礼物。

    他托腮看着这个人絮絮叨叨停不下来的样子,竟难得不感到烦躁。

    想来他大概并不需要听众。

    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。

    像是对于一串隐秘的过去的赎罪。

     

    罗斯阿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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